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園林的形式意義
1 形式與功能辯證思辨 園林設計師的工作是一種創(chuàng)造，這毫無疑問。但是，園林設計師究竟“創(chuàng)造”什么，卻未必是人們都認真思考過的。因此，我們的思考一方面要堅守價值理性和價值理想，另一方面又必須深入更現(xiàn)實的層面和更具體的問題。 1.1 園林創(chuàng)造的形式內涵 就最通常最直接的理解而言，任何園林都是以一定的形式——某種可見、可賞、可游、可觸，具體物質的形態(tài)存在的，所以園林的創(chuàng)造勢必涉及形式。園林創(chuàng)造面臨的又不是單純的形式問題，更確切地說，對于園林創(chuàng)造而言，“形式”是某種比可觸、可見的實體形象遠為豐富的概念，可以視覺的空間形態(tài)與可以領會的隱逸文化----表達特定情感的場所精神。中國的園林思想源遠流長，歷史積淀深厚豐滿，作為承載歷史文化的載體，其形式的創(chuàng)造遠不是其本身。但是最終要以形展示給世人。我們可以說園林設計師創(chuàng)造的就是形式，但這種形式并不只是某種外在于人的客體對象，它所關注的也遠不只是“物”之“理”，而是指一種與作為意識主體的人相互溝通的“類主體”，因而更多地涉及“人”的“情感”和“意義”。事實上，作為為人類提供生活舞臺（場所）的藝術，園林不僅是人類容納的生活的“棲息地”，也不單是傳統(tǒng)意義上“美學”觀念的表達，從根本意義上說，它更是人類生活意向和價值觀念的全面體現(xiàn)[1]。 1.2 園林美的表達形式 園林是視覺審美的客體，是城市景觀的組成部分，更是城市的延伸；園林作為庇護的棲居地，是內在人的生活體驗；園林把具體的人與具體的場所聯(lián)系在一起。園林是由場所構成的，而場所的結構又是通過園林來表達。與時間和空間概念一樣，場所無所不在，人離不開場所，場所是人在地球和宇宙中的立足之處，場所使無變?yōu)橛�，使抽象變�(yōu)榫唧w，使人在冥冥之中有了一個認識和把握外界空間和認識及定位自己的出發(fā)點和終點。哲學家把場所上升到了一個哲學的概念，用以探討世界觀及人生；而地理學家、建筑及園林理論學者又將其帶到了理解園林現(xiàn)象的更專業(yè)的層次。 現(xiàn)實世界的現(xiàn)象是具體的，它可以是山川瀑潭、綠樹紅花、行云流水，可以是城市廣場、建筑、街道，可以是人的生息勞作，日常交往，也可以是情感，想象等精神活動或心理現(xiàn)象。這些現(xiàn)象錯綜復雜、互相關聯(lián)甚至互相包容，往往一些現(xiàn)象成為另一些現(xiàn)象的環(huán)境，因而由這些現(xiàn)象所構成的場所，就不是抽象的地點和空間，而是具有具體形態(tài)、肌理、質地、色彩、尺度等特征的有機整體。園林通過這一系列形式要素表達其情感、思想、甚至是歷史和文化。 人的生活離不開特定場所中的生活，有了這特定的場所才構成了有意義的事件和活動。園林是一種人們審美的特定場所，園林作為審美、作為觀察、作為庇護，同樣也離不開特定的人，因為有了人，園林才會是美的，園林與人發(fā)生了關聯(lián)，于是才有了園林形式，這種形式之于人特別重要。人們以各自的方式或立足點欣賞園林。并形成各自的意義，這種意義需要形式去表達。頤和園的佛香閣、北海的白塔、南京的雨花臺，拙政園的與誰同坐軒，以各自的形式傳達著其歷史深遠的象征意義；其標志性的形式可能比其傳達的意義更重要，因為園區(qū)失去了這種視覺控制點就沒有了主題，也沒有了某種特定的意義。 1.3 園林的形式與功能的辯證 園林與建筑不同，在大多情景下，建筑強調形式追隨功能，功能空間之于建筑非常重要，而園林則不一樣，大多情況下是形式重于功能、形式表達意義，沒有用于觀賞的良好的形式，其意義有時很難表達。因此，理解園林，必須首先從園林空間、園林特征和時間幾個方面入手，空間是園林元素的三維布局；特征是園林的整體氛圍，而時間則是園林在歷史中的位置。我們不能祈求一兩個雕塑或園林小品去塑造一定區(qū)域的整體園林特征，而必須把園林設計的注意力放在整體園林環(huán)境特征的塑造上。園林師們常把某個標志性的雕塑或園林小品作為解讀一個城市或一個環(huán)境的關鍵，豈不知，以中國之大，歷史之悠久，文化之燦爛，也不是一兩件小品可以把其精神給體現(xiàn)出來了，如果那樣，這個城市或區(qū)域文化或精神就凸現(xiàn)其過分膚淺[2]。 2 場所的形式意義 2.1 園林中的場所的含義 2.1.1 邊界對園林的界定 場所是由一定邊界圍合的特定空間。邊界是園林形態(tài)中的一個重要元素，也是一個最活躍最積極的元素，因為邊界是圍合空間的界面，園林的認知與傳達就是通過邊界體現(xiàn)出來，特征生于邊界，景區(qū)界定于邊界[3]。園林設計中，常把“佳則收之，俗則屏之”奉為真理，實現(xiàn)這一過程同樣需要邊界。頤和園因借玉泉山之玉泉塔影與西山的英姿更顯其園林的闊氣與大度；拙政園之借北寺塔而顯其園林的幽深與有積極的意義。洛陽白居易墓園因用豐富的詩廊作屏障，遮擋了遠處因開山取石造成的園林破碎化，游客沒有感覺到，相反，游客因豐富的白詩內容所感動。 2.1.2 園林與建筑所創(chuàng)造場所的區(qū)別 “建筑創(chuàng)造最直接也是最基本的含義，就是通過對物質形式的安排而獲得某種目的空間，從而構成對人的生活有意義的場所�！保�4］相對而言，園林的創(chuàng)造要比建筑復雜，雖然都是生活有意義的場所，園林則是人們?yōu)樯婧蜕娴酶枚_辟和營建的現(xiàn)實生活境域，還要寄托人的心靈。“開辟”與“營建”表達著兩個方面的含義，“營建”的含義跟建筑的創(chuàng)造基本一致，而“開辟”則是人類對自然空間的合理利用，這種利用同樣需要滿足園林形式的需要。在自然風景中，園林師要充分利用視覺審美的形式規(guī)律，給游客開辟最佳地點、最佳時間和最佳角度的觀賞點。成功的范例是西湖的平湖秋月、三潭印月、頤和園的西佳樓與知春亭。 2.1.3 園林場所的動態(tài)變化性 可見，園林中場所的含義，不是一個靜止的固定場所，而是一個具有動態(tài)變化的場所。有兩方面的形式意義，其一是需要有人的活動；其二，需要景物的變化，即園林的時態(tài)的變化。因為考慮到園林時態(tài)的變化，才賦予了園林比之于建筑更富有生機，更能吸引人的魅力。才有了郭頤在《林泉高致》中描繪的四時季相變化，“春山艷冶而如笑，夏山蒼翠而如滴，秋山明凈而如狀，冬山慘淡而如睡”（宋·郭頤）。正是受這自然界色彩斑斕、多姿多彩的園林的啟發(fā)，才造就了中國古典園林獨樹一幟的園林形式——自然之美。由時間表現(xiàn)出園林的“季相”變化，是園林在時間和空間作用下的形象交感。中國漫長的農耕文明，問天吃飯造就了先民們的季相意識。如《禮記·月令》中說，孟春之月，“天地和同，草木萌動”；季夏之月，“溫風時至”；孟秋之月，“涼風至”；季秋之月，“菊有黃花”；孟冬之月，“水始冰，地始凍”……[5]這類普遍掌握著群眾的歲時觀念、季相意識，上升和轉化到美學的領域，就表現(xiàn)出對春、夏、秋、冬四時的殊相世界的審美概括。 對山的不同季相美的綜合概括，當首推指導中國古代造園的畫論，見于歷代山水畫論的如；“山于春如慶，于夏如競，于秋如病，于冬如定”。（明：沈顥），“春山如笑，夏山如怒，秋山如狀，冬山如睡。”（清·惲格），“春山如美人，夏山如猛虎，秋山如高土，冬山如老衲�！保ù魑酢读暱帻S畫絮》）。 這些言簡意賅，形相活脫的總結，常表現(xiàn)為情景互滲，物我同一，將山體的審美性格楔入了人的審美情感，構成了繪畫視域中的一種自然園林的人格化。 陶淵明對四維時空的表現(xiàn)更是技高一籌，他在《四時》詩寫到：“春山滿四澤，夏云多奇峰，秋月?lián)P明暈，冬嶺秀孤松。”該詩從每個季節(jié)中選擇了具有代表性的景物，在廣袤的自然空間里形象地概括了園林歷時性的園林特征，開創(chuàng)了觀景在時間、地點、景物均具有代表性的先河，深刻影響了以后造園、造景的理論。 將四季相變化的畫論思想直接引入造園建設的當首推唐代白居易。其在《草堂記》中寫到：“其四傍耳目杖履可及者，春有‘錦繡谷’，夏有‘石門澗’，秋有‘虎溪’日，冬有‘爐峰’雪，陰晴顯晦，昏旦含吐，千變萬狀……”。白翁不但強烈地意識到季相變化引發(fā)的春夏秋冬所生發(fā)的園林美，而且在“看”這些“美景”時需要有一個絕佳的視角。這對我們今天去開辟自然風景中的規(guī)劃布局具有深刻的啟示作用。 宋代歐陽修對自然園林時空交感的體會更為深刻，其著名的《醉翁亭記》寫到：“若夫日出而林霏開，去歸而巖穴瞑，晦明變化者，山間之朝暮也。野芳發(fā)而幽香，佳木香而繁陰，風霜高潔，水落而日出者，山間之四時也�！臅r之向不同，而樂亦無窮也”。這里，山水之樂，林亭之趣和朝暮、四時交互錯綜，構成無窮之景和無窮之樂。這種交互錯綜，又通過生動傳神的妙筆描繪出來，既體現(xiàn)了自然美的活力，又表現(xiàn)了藝術美的魅力，它形象地顯現(xiàn)了時間是一種持續(xù)的秩序的哲理，是季相意識、時間意識在園林美歷史行程的新階段——宋代升華的園林美學的一個突出標志，它的影響是極其深遠的。 2.1.4 園林的場所精神 的確，園林的形式，有形態(tài)上的空間變化，比此更有積極意義的是時序上的季相變化，有了這種變化，園林才比人工的構筑物更吸引人，更容易形成引人的場所，才匯聚了具有特定意義的“場所精神”�！皥鏊瘛鄙婕叭说纳眢w和心智兩個方面，與人在世間存在的兩個基本方面——定向和認同——相對應。定向主要是空間性的，即使人知道他身處何處，從而確立自己與環(huán)境的關系，獲得安全感；認同則與文化有關，它通過認識和把握自己在其中生存的文化，獲得歸屬感。因此，任何場所都是有明確的外部特征與文化特征。這種特征構成了一套特殊的存在含義，也就是“場所精神”。因此，園林形式具有兩方面的含義，一個是園林在空間與時間上的具體形態(tài)，另一個則是人與園林構成的整體以及由此引發(fā)的具有特定意義的文化特征。這就是園林的形式。 2.1.5背離實際的園林空間創(chuàng)造 對園林形式的不恰當利用或偏面夸大形式的作用，往往誘使園林師伙同城市建設者走向極端。即不切合實際地創(chuàng)造一種不恰當?shù)目臻g氛圍。俞孔堅教授在其《城市園林之路》中形象地稱其為“暴發(fā)戶”與“小農意識”。 “景觀大道”是中國“城市化妝運動”中最顯著的“政績工程”和“形象工程”。形式上強調寬廣、氣派和街景立面裝飾，千城一面，萬路一形的裝飾性模紋圖案因缺乏某種“味道”而遭到強烈抨擊。表現(xiàn)在： 第一，園林大道往往同時作為車流干道來設計的，因此，對步行者來說是一道危險的屏障，隔斷道路兩側的交通。功能交混，復雜化，導致城市功能的效率低下［6］。這種缺乏場所精神的龐然大物，徒有氣宇軒昂的形式外殼，當然談不上真正意義上的形式美。 第二，這種軸線性大道，粗暴地劃破了原有城市有機體的交流網絡和纖細的肌理，從而使城市發(fā)生結構性破壞，造成城市功能性的混亂［7］，更談不上人性化場所； 第三，這樣的寬廣大道，往往拆遷大量居民，耗資巨大，又將風貌丟棄，同時破壞城市社區(qū)的社會結構，導致場所性與認同感喪失［8］，人們在歷史坐標中找不到自己恰當?shù)奈恢�，更不了解前人的生活方式�?/P> 第四，由于紀念性的要求，兩側往往要求布置大體量公共和文化性建筑，否則，無論從比例、尺度，還是道路視覺效果上，都很難達到規(guī)劃設想，而這些建筑很難在短時間內形成，從而在相當時段內，“園林大道”實屬烏有［7］。 因此，“景觀大道”的興起，確實是國人在城市化進程中的決策性失誤與方向性遺失，“實際上是一種文化虛無主義的表現(xiàn)” [9]，是對園林形式美的一種曲解。 “城市廣場”本來是城市最具特征、最具活力、最具人性化的空間場所。“曾幾何時，興建城市廣場之風在大江南北廣大城市興起，或‘中心廣場’、或‘時代廣場’、或‘世紀廣場’、或‘市民廣場’。為市民提供一些活動場所本是好事，然而，許多廣場往往不是以市民的休閑和活動為目的，而是把市民當觀眾，廣場或廣場上的雕塑，廣場邊的市府大樓卻成為主體，整個廣場成為舞臺布景。觀眾是被置于廣場之外的，最好是在半空中，否則，廣場優(yōu)美的幾何圖案便難以欣賞，如同路易十四從凡爾賽的舞廳窗戶可以看到花園最好的圖案一樣，市府主樓是最好的觀景點。廣場以大為美；以空曠為美；以不準上人的大草坪為美；以花樣翻新、繁復的幾何圖案為美，全然不考慮人的需用、人的安全［6］。這種缺乏大樹、缺乏適宜尺度的私密、半私密空間的廣場，只能用于大型市民集會或集體舞所用，卻把市民們的個性化需求給剝奪了，何談“場所”的人性化？ 3 園林形式的具象意義 園林的形式意義，在于將園林空間的抽象化演化為具體的形式空間，使形式空間具有積極的意義。這里形式空間對于空間實體、秩序、尺度、比例、色彩與質感有一個適宜的指導，絕對不能將其抽象化，非人性化理解，從而跌入純形式主義的陷阱。 園林是人與環(huán)境的有機整體，雖然有景中人和景外人的不同感覺，但園林的“開辟”與“營建”都必須是站在那些生活和工作其中的人的立場和角度來評判和認識。所有園林都表達了一種理想，一種經世不衰的，在大地上創(chuàng)造天國的理想；園林是隨社會的變化而變化，因為園林是對社會的表述，是社會形態(tài)、社會意識形態(tài)的反映，所以園林是一本書[10]。 園林是人與自然有序的融合，園林架起了人與自然對話的橋梁。這種橋梁的形式必須是形、神兼?zhèn)涞�，形態(tài)與文態(tài)高度楔合的。 因此，園林的形式，是情感的形式，邏輯的形式，形象的形式。從本質上看，美的園林的產生是同人的生命活動相關，同時也是同人在認識和改造客觀世界的基礎上所獲得的自由體驗。人們之所以認為園林的形式是美的，其根本原因在于這些形式充分表達了人的自由及情感。由此可以看出，園林的形式美特征主要表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園林形式美是具體的，直接訴諸人的感知形式，它既不是對象的物理、化學結構，也不是高度抽象和概括的邏輯結構。 第二，園林形式美是一種合乎規(guī)律的形式，園林形式美雖然有主客，內外的關系之分，不能完全等同于客觀規(guī)律本身，但卻是同這種規(guī)律相適應的。 第三，園林形式美是一種合目的形式，也就是說，園林是與人類生命活動的目的及人類生存需要的滿足相關的形式，而不是與人沒有任何關系的任何一種形式。因為園林是人類為生存或生存得更好，并寄托人類心靈的現(xiàn)實生活境域。 第四，園林形式美是一種顯示了人的創(chuàng)造智慧和才能的具體有無限多樣變化的形式。比之于建筑，園林不是一種固定不變，機械的形式。 第五，園林形式的創(chuàng)造是人類的欲望、情感、理想的形式，是求真、求善、求美的過程。 參考文章 [1] 張振．傳統(tǒng)園林與現(xiàn)代景觀設計，中國園林，2003（8）：45～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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